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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离壳金蝉(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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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一听到那女子这样说道,聂阳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如墨,目光中的惊骇,仿佛有形有质可以一把从空中揪下。

那女子也没想到聂阳的神色竟会变得有些骇人,她武功只能说还算不错,可单就方才倒兜两颗毒弹的手法,她也绝不是聂阳对手,顿时惊得脸色发白,一个闪身躲到了王、李夫妇身边,颤声道:“我……我说你要找的那个邢碎影,已经死了。怎么……你、你是他的好友么?”

聂阳深深吸了口气,紧握的双拳在腿边微微颤抖,一旁月儿抢道:“那姓邢的与我们家有血海深仇,那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怎么会轻易丧命。你可莫要信口胡说!”

那女子稍稍松了口气,但看着聂阳发青的面色,还是有些惧意,谨慎道:“我早早就到了顺峰镇,邢碎影死的那天,我就在镇上。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镇上不少人必定都还记得。你……你不信我,大可以去问别人。”

聂阳胸膛急剧起伏,扶着山岩垂手喘息片刻,才稍微平静下来,对于方才的失态,心底也是一阵疑惑,他甩了甩头,直起身子道:“这位姑娘,还请你将知道的都原原本本告诉我。邢碎影的生死,对我十分重要。刚才我心神激荡,口气不当,还请海涵。”

那女子轻轻吐了口气,放慢脚步接近到聂阳这边,柔声道:“你报仇心切,听到仇人已死,会有些激动也是人之常情。按说我与邢碎影素未平生,他的死我本不该那么肯定,这世上这么多易容好手,死遁又是江湖常见的手段,你一定以为我看到的是假的对么?”

聂阳不置可否,月儿倒是点了点头,“他一定是假死脱身,隐身在不知什么地方伺机发作,说不定,这山上的怪事就是他捣的鬼!这六百万两银子,他背后指使的摧花盟本就有最大嫌疑。”

那女子摇了摇头,轻声道:“可那一定就是邢碎影本人。一直追查他形迹的人中,不是有个叫做逐影的组织么,他们在江北遇到重创……噢,抱歉,我忘了当时你就在附近。逐影有几个幸存之人,早早就到了顺峰镇。邢碎影的尸身她们几个亲自验过,有个小个子女人见到那尸身连眼睛都红了,夺了把剑就把首级砍了下来,那样还不解气,又把裤裆砍了个稀烂。”

她顿了一顿,怕聂阳不信,又道:“那头颅用药腌好当作证物,至今还在聂家大宅中放着。验尸的时候那几个女人几乎把他的脸抠了下来,绝对没有易容。”

这……是怎么回事?仿佛赖以驻足的天梯陡然从脚下消失,霎那间,聂阳的胸腹之间一片空落,一颗心直坠下去,好似跌进了无底深渊。他脚下一个踉跄,竟险些摔倒在山路上。

月儿连忙把他扶稳,眉心微蹙,问道:“这位姐姐,你详细说说,那邢碎影究竟是怎么死的?”

那女子抬手摸了摸鬓边,道:“你这么一问,我才反应过来,邢碎影就是想要潜入聂家老宅的时候被人发现,围攻而死的。我那时还不明白他冒死往那宅子去是做什么,你刚才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和你家有旧怨。”

“围攻他的是些什么人?”聂阳的情绪稍稍缓和,低声问道。

“就是住在你家的那些人……咦?你该不会是今天才到镇上,还没来得及回家吧?”那女子有些讶异的反问道。

“嗯,我们今天才赶到镇上,确实还没还没回老屋看一眼。”

那女子哦了一声,微微点头,接二连三的报出一串名字,“我能叫上名的有震天雷赵万钧、佛剑慕青莲、崆峒断空子、仁庄田义斌、十方禅院净空大师、武当宋贤……”

聂阳抬手打断道:“等等,这些人……都落脚在聂家老宅?”

那女子迟疑着点了点头,小声道:“一来客栈也没那么多地方,二来又有人邀请,他们也是顺水推舟……”

月儿怒道:“聂家子孙不在,他人凭什么邀请人住进聂家?”

那女子瑟缩一下,声音更显微弱,“可……可发出邀请那人的宗族,的确和聂家世代交好啊。”

聂阳心中一震,双目微瞪,颤声道:“难道,你说的那人……就是杀了邢碎影的那个?”

那女子如释重负般点了点头,连忙道:“没错没错,他出手杀死邢碎影是还说是为故人报仇,看来你一定也知道他了。其实这次大家本就是因他而来。只不过没想到,他除了要在此揭破六百万两税银大案,还要借机重振天风剑派。已经有十几个当年的旧弟子投奔而来,其中有人比他辈分还高,仍尊他一声仇掌门。真是威风得很。”

“你说的,可是仇隋?”聂阳缓缓问道,一字字仿佛从齿缝间碾平挤出。

“不是仇二公子,又还能是谁?”那女子双眼发亮,显然已被所见所闻打动,满心倾慕,“他虽说是聂家托去仇家的养子,但仇不平故去多年,由他接下重担,也未尝不可。这人武功超群,举止文雅,为了重振门派能耐着性子苦修剑法多年,不去追名逐利,此番初入江湖,便查出税银巨案线索,诛杀有名淫贼,结交名门正宗,重振本家门派,恐怕不必多久,天风剑派便会重归江湖。其余五大剑派的后人,怕是只有眼红嫉妒的份了。”

前面走的一个汉子回头笑道:“嘿,我听说仇二公子忙于修炼武功,至今尚未娶妻,你这么喜欢他,不如嫁给他作老婆如何?”

那女子面上一红,啐了一口道:“我可没那福份高攀,少来笑我。没见他才抛头露面不足一个月,就有那么多年轻女侠芳心暗许了么。”

大概是远离了危险之处,同行那几人的心绪总算轻松下来,另一个青年讥诮道:“这到不假。你看看逐影那几个女子来辨认尸体的时候,那感激到痛哭流涕的模样,要不是知道已是残花败柳,恐怕当场就以身相许了吧。”

他们这般聊着,聂阳却已不再出声。

只要稍加串联,便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邢碎影死了,仇隋重出江湖,影子变作了人,人变作了影子。自此他的身份便只是天风剑派的新任掌门,不再是被人追杀的下流淫贼。即便天道中有人对他有所狐疑,自此以后也只能烂在肚里,不敢再提。有心指认他的如李萧等人,必定会被他设法除去。

可认得邢碎影的并不是寥寥无几,纵使他能收买几个逐影的叛徒做出伪证,也总有会被识破的一天,他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最后反而留下了这么大的破绽?

想要一窥真相的心情愈发迫切,聂阳按捺不住,抢上两步,问道:“仇隋现在是否还在聂家老宅?”

那女子正和别人说话,一被打断,不禁楞了一下,跟着答道:“八成还在,他们一些正道高手似乎在商量如何帮官府清理掉这山上的恶鬼,仇隋是发起人,应该不会单独行动擅自离开。”

“诸位,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聂阳匆匆一拱手,拉住月儿手掌,提气疾奔而去。后面王凝山远远叫了句聂兄,他也只当没有听到。

心神虽然激荡,他倒也没有完全乱了方寸,一路施展轻功到了镇外,跟着便缓下步伐,一边往里走去,一边调匀气息,弥补内力损耗。

尽管已有多年不曾回来过,家宅的大致方位,聂阳倒也不会记错。为防万一,他带着月儿选了一条僻静小道,绕了一个大圈,从聂家院门斜对面的小巷探出头来,小心看了过去。

内里的情况被院墙挡着,单看四面围墙和那开敞院门,倒是被收拾得焕然一新,门口还有不知是不是新聘的两个家丁,一个挥着扫帚清扫门前石阶,另一个端着铜盆随后泼洒清水。

聂家从没有过丰裕家财,这祖宅也是代代传下,即使涉入江湖之后多了一笔来自武馆的收入,家境宽裕少许,也秉持着一贯的勤俭作风,门口新立的那两座石狮,必定是仇隋的手笔无疑。

看来他倒真是把自己当作主人一样,聂阳暗暗咬了咬牙,情势未明之时不愿贸然现身,他只想先看一看,那号称是邢碎影尸身的人,和此时的仇隋。

如果那女子所言不虚,此刻聂宅中尽是些一流高手,想要偷偷潜入窥探而不被发现,实在难如登天。

即便现在聂阳内功大进,他也没信心与那女子提到的任何一人在百招之内分出胜负。且他有信心十拿九稳赢下的,也只有以外功见长的赵万钧一人而已。

更何况那女子并未说完就被他打断,所说的也只是她认得出来的高手,这么一算,也不知多少棘手的家伙就在仇隋身边。

啪嚓一声,聂阳放在一边墙上的拳头不觉用上了真力,在那陈旧砖墙上陷出一个手印。而他自己直到听见声响,才意识到右臂竟已运足了真力,登时心中一颤,将经脉内息先行散伏。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如是再三,他胸腹中鼓荡的杀意才稍感平缓。

这一番磨蹭,却叫他等出了几人。

最先走出聂家大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余岁,肩宽腿长的男人,袍袖颇宽仍被臂膀的肌肉撑得满满当当,垂在腿旁的手掌好似两个簸箕,双目眼帘半垂,内敛精光,单是看他举手投足的架势,也知道江湖中对赵万钧只是外家功夫登峰造极的传言有多么离谱。

到不如说,他少有机会需要使出内家功夫才对。

聂阳与他曾有短暂的一面之缘,不禁将头往巷中缩了一缩。

与赵万钧前后踏出门外的,也不是生人,正是原本说要回仁庄去的田义斌田老爷子。他口中虽与赵万钧谈笑,神情却颇为迷惑,似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看他们二人去的方向,多半是要往西南镇上最大的酒楼珍馐阁去。

田义斌家财万贯,赵万钧也是江南富户,这两人自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哪里哪里,宋前辈过谦了,在下才是初出茅庐的小辈,向您请教也是理所当然。您可千万不必客气。今后天风剑派与武当之间如何重修旧好,还要多仰仗前辈美言了。”

骤然远远听到这样一句,聂阳顿时心神一凛,那语声明明十分陌生,可让他一听,就由心底感到一阵难以压抑的恨意。

这是邢碎影……不,这是仇隋原本的声音?

随着那话走出来的人,穿着青布长衫,五十余岁,黄面微须,眉角微微下垂,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但他腰间佩着一柄七星宝剑,剑柄嵌着一块龙眼大小的八卦石,不难猜到多半就是在武当辈分极高的元老之一,也是董剑鸣的授业恩师,宋贤。

紧随在他身边慢了半步走出的,正是方才说话之人。

那人应该有三十多岁,也许比看起来还要更大一些。他的面庞休整的十分洁净,连一丝胡茬也没有留下,脸上的微笑透着一股诱人安心的儒雅。他的确长的十分俊俏,难怪先前那女子提到他时会情不自禁带上倾慕之情。

可他真的不是邢碎影,至少,他长的与邢碎影并没多少相同之处。邢碎影的五官更加偏于阴柔,若是生为女子,也能算是清秀佳人,眉宇之间,与聂阳还有不易察觉的几分相似。而此时出来的仇隋,身量虽与邢碎影大致相仿,相貌却更为阳刚坚毅,周身上下不再有半分书生气,那种温文尔雅,也更像是儒侠一般的神态。更奇妙的是,仇隋的相貌竟也与聂阳有几分相似,而且相像之处更为明显,连聂阳也察觉到一丝异样,忍不住皱起眉心。

而唯一能让聂阳抓住的一条线头,便是仇隋的面色。

他仿佛终年不见阳光一样,面色极为苍白,白的近乎透明,且没有丝毫玉润之色,否则到可以说是面如冠玉。

月儿满腹惊疑,看聂阳神色极为不安,忍不住问道:“那个就是仇隋?他……他当真和邢碎影没有半点相像啊!”

此前出现在我面前的……到底是谁?聂阳心中不断问道,只觉身周密布迷雾,重重叠叠,摸不到半点头绪。

这时聂家门前又走出一人,叫了一声仇兄,跟了过去。仇隋回头一笑,返身迎了那人两步。

这次,聂阳死死的盯住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黑不见底,带着一丝笑意,又藏着几分讥诮,冷冷的,却用温暖伪装起来。

那眉毛已变得不同,眼眶已变得不同,颧骨处也已变得不同,可唯有那眼神,却一如往昔,狠狠地印入聂阳心底,严丝合缝的与他的记忆重叠,没有丝毫偏差。

“是他……”聂阳喃喃说道,退后半步,转身靠在了墙上,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就是他,我绝不会记错。那双眼睛……当年在马车上,我……我看到的就是那双眼睛。”

他握住月儿的手,拼命让自己的心神不要从那惨痛的记忆中擅自逃离,他的掌心满是汗水,肩头也微微颤抖不休。

不仅是因为回忆带来的痛楚,也因为他猜到了仇隋一直所做的事情。

邢碎影不过是他一直刻意制造的一个身份,当他是邢碎影的时候,他才是易容过的。而那个与邢碎影这身份长相一样的,怕是他早就找好的一个替死鬼。从他逃遁消失之后至今,这么多年,要找一个这样的替身并不太难。更何况,他多半在找好替身后又数次用那个形象现身作案,留下的每一个幸存者,都是如今他金蝉脱壳的帮手。

现下邢碎影已死,还有谁能证明,天风剑派的新任掌门,与那阴毒狡诈的淫贼竟是一人?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仇隋满含讥诮的微笑,无声的对他说:“你就算来了,又能拿我如何?你要杀的人,我已帮你杀了。你要报的仇,我已帮你报了。”

“哥!你不要紧吧?”月儿察觉有异,有些紧张的将他拉到身边,问道,“你流了好多汗,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看错了,邢碎影长相和声音都和他不同啊。”

“他……每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甚至有可能每次以邢碎影的身份向人下手的时候,都是易容过的。一定有人从很早就开始帮他。”聂阳喃喃说道,像是说给月儿,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办法揭穿他吗?”月儿怔了一怔,怒色染上秀目,“这么多正道高手在,一旦揭破了他的秘密,必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总会有办法的……”聂阳咬牙说道,“趁他们去吃饭,咱们先去看看那替死鬼的首级。希望能找出点破绽。我就不信,他能将这样的事情做的天衣无缝。”

两人又在巷口等了约莫一刻功夫,见不再有人出来,才往对面的街道走去。

那街道的一边正是聂家宅院的围墙,走到墙末,折入一条供车马出入的短巷。

时值正午,日头颇为骄烈,蒸起了前日的雨水,令人颇有些气闷,街上行人几不可见,仅有几个小贩扯开上衣亮出肚皮,用宽边草帽挡着面庞,就着阴凉处大剌剌躺倒。

四下看了一遍,聂阳带着月儿闪进车马巷中,往尽头走去。与故居近在咫尺,深埋的回忆丝丝缕缕冒出头来,他循着心中所想大步走到尽头再度一拐,绕进了一条一人半宽的缝隙之中。那是聂家大宅与旁边的绸缎庄布局不合留下的一条死巷,另一端被两家门面砌死,并无出路,两家的污水沟渠都从这边通出,汇为一股,水沟两边对的也尽是些无人收尸的陈年垃圾。

被那扑鼻恶臭一熏,月儿忍不住掩住鼻子,低声皱眉道:“哥,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聂阳过去将一扇朽烂门板踢开,就见排水洞边不远外的院墙底下,还开着一个破洞,他轻声道:“以前这绸缎庄后面是南宫家的别院,老夫人也在那边住过一段,我时常从这洞里偷偷溜出来,翻墙爬进那院子里……”记忆到此,不免又将一个温柔亲切的童稚笑脸翻找出来,他神色一黯,不愿再说下去,只是道,“这里进去是咱们家荒弃不用的偏院,尸首若在里面,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在,也不能冒险再去别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月儿皱眉望着那狗洞一样的出口,为难道:“就不能翻墙过去吗?”

聂阳摇头道:“这边院墙比绸缎庄的屋顶还要高些,从上面翻过太容易被人发现。”

“好,”月儿把心一横,忍着臭气道,“我也钻就是,我陪你一起去。”

聂阳迟疑一下,转念一想,留她在这里也未必能够安心,带着一起反而有个照应。便点了点头,先弯腰趴在地上钻了进去。

洞内被一片长草密密挡住,聂阳抬手拨开站起,望着双膝和手掌上的脏污,不禁心中自嘲,多年不曾回乡,归家后头一遭进门,竟钻了狗洞。

月儿跟在后面爬入,抬手挥开盘旋飞舞的蚊虫,低声问道:“接着呢?”

聂阳并未答话,而是怔怔的看着一旁,那边有个已经干涸的池塘,塘边长着一棵歪脖老柳。他轻轻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过去,弯腰盯着树皮上还能清晰可辨的几道划痕。

那是幼年的他与南宫盼在这里比身高时遗留的痕迹,如今痕迹仍在,红颜却已无踪。

“哥,咱们没时间磨蹭了!”月儿有些情急,一边低声催促,一边在后面拍了他一下。

聂阳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略显纷乱的思绪,转身向着房檐下走去。

那一列是自他出生就未再住过人的闲屋,听说因为死过人,父亲嫌那里晦气,便连院门一并封了。不过他不知为何,偏偏愿意往这院子里跑,就像这里有什么人在轻声唤他一样。

屋里早已没了家具,房门自然不必上锁。

这偏院一共只有两间屋子,他挨个推门看过,一无所获。

“这边仍然空着,看来我只有晚上再来探过了。”聂阳略感沮丧,扶着那棵半枯柳树,一时不愿离去。

月儿了解他此刻心情,也没出言催促,只是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景物。毕竟对她而言,这祖屋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唤起的记忆,只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大体印象,描绘不出半点细节。

大概正因如此,她对这旧宅并没半点怀念之情。

他二人正要原路返回,就听院墙另一边传来一个略显惶恐的男子声音,“这……这位大姐,小的都说了,仇公子和那些大侠都出门用饭去了,小的不知道你说的东西在哪儿,没法给您找出来啊。”

紧跟着,一个聂阳还算熟悉的女子声音平平板板的响起,“你不知道,我可以陪你去找。我不是来见仇隋的,你只管找那个人头让我看看就是。我看一下就走,绝不多留。”

“孙绝凡?她也到了?”聂阳拍了拍月儿肩头,向着一边屋门使了个眼色,“走,去那边看看。”

屋内后窗用木板钉死,聂阳靠在一条接近边缘的缝隙处,用缠着绷带的左手扶好板边,右手二指一捏,掰下一块,透出一个可以看到外面的小洞。

后窗外是一排树,应该是为了特地挡住这两间房屋才种下的,透过树干的间隙,勉强能看到这一进院落的情形。

“那……那可是个死人的脑袋哎,有什么好看呐。您就别让小的惹一身晦气了成不成?”一脸苦相磨磨蹭蹭走进院子的,就是方才说话的帮工,看他一脸憨厚脚步虚浮,多半是临时雇来帮忙打理院落而已。

“你指给我,我去拿就是。”跟在他身后的灰衣女子,自然就是孙绝凡。

孙绝凡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消瘦憔悴,但神情却有了极大不同,曾经那死水般的双目此刻竟泛着赤红,满脸恨怒交织,让原本还残存几分秀美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

她一定也想到这可能是仇隋李代桃僵的手段,也和聂阳抱着一样的想法,必须亲眼验证死去的邢碎影,才能让那丝疑虑彻底消失。

那帮工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东首的储物间,拉开屋门,向里指了指,跟着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并不敢进去。

寻常百姓,自然对死人这种满是晦气的事物退避三舍。

孙绝凡大步迈了进去。

聂阳屏息看着那打开的门口,静静等着。

不料这一等,竟足足等了一刻有余。聂阳迟疑着将钉在窗上的木板扳松,万一情形有变,也好破窗而出,把孙绝凡救走。

刚处理好半扇窗户,就听那房中传来一声充满惊疑、凄厉高亢的呼喊。

“为什么!这不可能!呀啊啊啊——!”那恍若垂死母兽般的嘶吼余音未歇,孙绝凡娇小的身影便一闪冲出房门,她手里抱着一口黄漆木箱,像是抱着自己的生命一样用力,扣在箱底的手背青筋突起,连指节都已经发白。

那一定是邢碎影的首级!

一股热气从足底直升脑海,聂阳双目一亮,顿时仿佛连周围的一切都彻底忘却,单掌凌空一劈,将扳松的木板砸开,纵身穿窗而出。

月儿暗叫一声不好,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孙绝凡轻功只是不错,但心性大受刺激之下,好似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甚至等不及从首排房屋两侧绕行,屈膝一蹬,倒翻上屋顶,浑不在意被人发现,在房顶上又是一掠而起,飞鸟般远去。

聂阳本就落后十余丈远,正要提气飞纵,才想起妹妹就在身后,只好等她一等,拉她一起跃起。已经到了屋顶,自然也顾不得被人看到,他匀出三成力气紧紧拉住月儿手臂,好让两人速度接近一致,两步踏到檐边,盯着孙绝凡远处起落身影,二人好似合二为一一样一起追了过去。

月儿人在半空,突然如芒刺在背,踏足落脚之时差了半个鞋底,险些滑落下去,幸亏被聂阳一把托住,才不致在这遍地江湖人的街道上丢人现眼。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想找出那股不安的来源,双腿跟着聂阳的牵引发力前纵,不得不回头看向前方之时,余光骤然扫到了一张刚刚才见到过的苍白面孔,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一直冷冰冰的盯着她。

“怎么了?有些勉强么?”聂阳察觉到妹妹猛地打了个冷战,不禁吐气开声,出言问道。

这一开口,又落下了两栋房屋的距离。月儿知道哥哥情急,连忙摇了摇头,道:“不碍事,咱们追。”

看孙绝凡的方向,显然并无确切目的,只是朝着一个方向纵跃狂奔。聂阳只有硬着头皮苦追不休,一番飞檐走壁下来,体内内息流转愈发如意,终于渐渐拉近距离。

转眼前后三人就已到了镇外,孙绝凡仍不改向,也不上大道,就那么径直冲进了道边农田。她这一路损耗过来,提纵速度大减,踩着田埂展臂疾奔,灰蒙蒙的背影总算彻底慢了下来。聂阳内力充沛,一看周遭并无他人,撤力放下月儿在身后,发力前掠,猛地抄到孙绝凡身前,沉声道:“孙前辈请留步!”

孙绝凡左臂一收,将木箱护在身侧,右手直推,一招幽冥掌攻了过来。

聂阳立足不稳,避无可避,只得右掌一翻,一模一样的一招迎了上去,双掌半空相交,无声无息对在一起。孙绝凡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左足一滑,踩进旁边松软泥泞的黄土之中。

月儿紧随其后赶来,一前一后把孙绝凡挡在中央,她看到两人对了一掌,忍不住怒道:“你这疯婆子!怎么一声不吭说打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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