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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莫把愁思付子衿(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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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刘瑾府。

「都察院提督雁门等关军务兼巡抚山西地方右副都御使徐节参劾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寿,自恃天子近侍,干涉地方,威压同僚,凌辱封疆,无人臣之礼,乞陛下降旨严饬。」

「瞧瞧这小子,真是到哪儿都不消停,」闲散倚坐的刘瑾听吏部尚书许进念完奏本,从容一笑,「只申饬便够么?」

许进急忙笑道:「缇帅年少气盛,首次出巡地方,难免与疆臣意见相左,降旨申饬大可不必,刘公您私信告诫一番也就是了。」

「奏本都送到咱家面前了,岂能没个说法。」刘瑾眼皮微抬,乜视许进。

「公公您的意思是……」

「削职为民,罚米三百石输大同边储。」

许进一怔,丁寿和刘瑾的关系,那些榆木脑袋外官或许有不知道的,他可是太清楚了,况且以丁南山所受恩宠,这旨意皇帝那也不会首肯啊。

「公公说笑,丁大人身膺重任,如此草率去位实在……」

刘瑾打断许进,反诘道:「咱家几时说要削他的官!」

「您老不是说……您是说徐节!!」许进惊愕站起,吞吞吐吐道:「公公,徐节巡抚山西并无大过,他与缇帅也仅刀笔口舌之争,如此处置是否太苛?」

「在他治下白莲教闹腾得不成样子了,还无大过?」刘瑾取出一道手本,向桌子上一扔,「看看吧,他在广东任上的事被人发了。」

许进拾起奏本一看,是巡按御史弹劾徐节任广东布政使时督捕不力,致使粤境强贼肆行劫掠的奏疏。

「广东强贼在明面上都毫无办法,还能指望他挖出潜藏的白莲妖人?」

「公公说的是,可徐节还兼职提督诸关防务,雁门关为太原门户,轻忽不得,若骤然去位怕会兵将失措,予北虏可乘之机。」许宁毕竟从兵部任上出来,言之有物。

「升锦衣卫千户昌佐为指挥同知,巡查雁门、偏头、宁武诸关防务。」刘瑾微微一顿,「部堂以为这样处置如何?」

「公公考虑周详,在下无异议。」许进捻须思索片刻,问道:「平阳一干人犯又该如何处置?」

「洪洞县那帮赃官胥吏按律严惩,知府张恕谪戍肃州,他交的那八万两赃罚银也不必解送了,直接交给寿哥儿,他用得上。」

妈的,手下升官,自己发财,好事全让那小子一个人占了,许部堂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

正当许部堂心火愈旺时,又有人给填了一把柴。

「老爷,吏部前文选司郎中张彩登门拜谒。」

听了家人奏报的刘瑾颔首道:「领进来吧。」

「部堂,来的这位该算是贵属吧?」

「公公说笑,张尚质归籍养病多年,他在任时许某还未接掌吏部,若非公公传谕养病京官赴京听用,在下怕是与他见上一面都难。」

许进把自己摘个干净,实际他与张彩的关系可没嘴上说得这么简单,张彩昔年供职吏部,就是许进当言官的儿子许诰连番参劾,硬逼得张彩以病乞归,二人龃龉早已种下,因此许进对向刘瑾举荐张彩的焦家父子,可谓恨得牙痒。

「这么说部堂对此人并不了解?」

「倒是听过一些,传闻此子与马负图、刘时雍等人向来交好,尝听刘时雍说其可为边方巡抚,可见传言不虚。」许进不说张彩人品才学如何,只说他与刘瑾厌恶的马文升和刘大夏交好,就是想提前在刘瑾心中别上根刺儿。

「哦?」刘瑾面上并没如许进所愿露出厌烦之情,反而听出了别的意思,欣慰笑道:「如此说这张彩确有才学咯,难怪寿哥儿来信称观其人言辞清健,谈吐不俗,有真才实学在身,哈哈,这小子也有观人之明啦。」

丁寿是你亲爹啊,他说什么你都信!许季升媚眼抛给瞎子看,心中别提多窝火了。

「刘公,这张彩入京谒朝已有数日,终日无所事事,却不知拜会您老,实属恃才无礼……」

许进新构思的一番说辞还没抖落干净,张彩已被领入廊下。

刘瑾笑颜相迎,「小同乡,你来了?」

「故友返乡,学生忙诉离别苦情,未能早来拜谒,请公公海涵。」张彩入门长揖,俯首不起。

杨一清告病归乡,张彩这几日一直帮忙操持,今日才得闲暇,他也知刘瑾权倾天下,内官出京、外官朝觐必来拜会,如今硬着头皮登门,早已做好被权阉折辱的准备。

「好乡里!外官多不晓事,朝后即来,乡里迟来,最称咱家心意。」刘瑾托臂扶起张彩,温言宽慰。

刘公公,你什么时候有这好脾气啦!许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若不是仅存的一点理智,他都要冲上去揪着脸皮看他今天是不是遇上了一个假刘瑾。

张彩也为刘瑾礼贤下士的态度所惊,还未等他醒过味儿来,刘瑾已延请他入座叙谈。

毕竟关中才子,张彩短暂惊愕后便对答如流,便是许进中途的几次刁难也应付得体,气度韵格,展露非凡。

刘瑾对张彩甚是满意,难得将人送到廊下,张彩受宠若惊,再拜而去。

「善才博学,丰仪华美,嗯,是个人才。」刘瑾转对许进道:「部堂,咱家记得文选郎刘永擢升,便让张尚质官复原职吧。」

许进可不愿吏部文选司这么一个有实权的肥缺落在儿子对头手里,额头紧蹙道:「公公有所不知,吏部已议定调验封郎中石确补文选司,奏疏已具……」

刘瑾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凝视许进,许大人突觉心底泛寒,匆忙改口道:「下官这便追回奏疏,改以张子替补。」

刘瑾依旧不语,如无底深渊的双眸瞧得许进心惊胆战,冷汗涔涔。

「哪还等什么?」

「下官这便去,下官告退。」刘瑾收回目光,许进如蒙大赦,连连作揖,倒退而出,险些被堂前门槛绊了个跟头。

刘瑾轻蔑一笑,「六部之首,便这点眼界气量。」

静坐品了半盏茶,刘瑾长吁口气,对外面问道:「今日还有人么?」

「回老爷话,司礼监黄中在府门前请觌,未得老爷吩咐,不敢通传。」老家人苍老的声音在廊下响起。

「让他进来吧。」刘瑾抬臂拄在炕桌上,扶额假寐。

一个干瘦细条的中年太监踏着碎步进了屋子,一见闭目养神的刘瑾,立即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叉手立在房角,一声不吭。

「黄中,你的差事办完了?」刘瑾缓缓睁开眼睛。

「回公公,雍王爷的灵柩已运送西山,择吉日便可下葬。」干瘦太监黄中细声回道。

雍王朱佑枟为明宪宗第八子,弘治十二年就藩湖广衡州,今年病薨,因其无子,身死国除,司礼监太监黄中奉旨赶赴衡州,将王柩迁回京师西山安葬。

「坐。」刘瑾随手一指旁边椅子。

「在您老面前,奴婢还是站着自在。」黄中正值盛年,腰背却因常年躬身,已经微伛。

刘瑾也不强求,「你这一路,没有仗势招摇,掠贿欺人吧?」

黄中口称不敢,「遵公公教诲,一路戒命仆从,不得需索有司。」

「所过地方官声民情如何?」

「官怠民疲,一如既往。」

一声轻叹,刘瑾虽意料之中,还是略带失望地苦笑道:「便没有一二可以让咱家惊喜的人么?」

「咄咄好官,自然也有。」

「哦?何处?」

「便是衡州,奴婢初到衡境,便告诫当地黄堂,王柩何日行舟,所需楫师、挽夫诸所,宿具供给,预备齐全,且嘱托不得盘剥烦民,否则严惩不贷。」

刘瑾摇头失笑,「当今官场不是贪狠殃民之徒,便是不通世务诗文幸进之辈,干事爱民之官少之又少,事到临头不借机敛财已是难得,如何能不扰百姓供役。」

「奴婢也是如此想的,但想着多提点一番总能让地方行事有所顾忌,孰料启程之日,舟船齐备,掌楫者与力夫不但精擅健壮,还溢出数人,皆自带米盐鱼干,集备于湘水之滨,胥吏按册唱名,应役者井然有序,无聒噪烦催者。」

「哦?」刘瑾来了几分兴趣。

「奴婢心中讶异,寻人相问,对答曰府台知京中贵人将来,提前三月筹备,执役者早有准备,故无仓促应对之情。」

「倒有几分未雨绸缪的才干,衡州知府是哪个?」

「刘玑(和前面的礼部侍郎不是一人),字用齐,成华十七年辛丑科进士出身,陕西咸宁人。」

「离咱家乡梓倒是不远,」刘瑾哂然一笑,「官声如何?」

「历任山西曲沃县知县、户部山西司主事员外郎、江西瑞州府、九江府知府、湖广衡州府知府等职,为政卓优,宣扬文教、兴修水利、赈灾济民、捕贼捉盗,爱民如子且为官清廉,据传他家中经常断粮,公服之外无余衣。」看来黄中的确下了一番功夫,对刘玑履历知之甚详。

「民间风评呢?」

「百姓爱戴如父母,其由瑞州调任九江时,当地百姓不舍,奏表朝廷建」生祠「为念。」

「这样的人物只任一个衡州知府确实屈才,擢为太仆寺少卿,调入京畿。」

黄中躬身应是,「奴婢回头将公公的意思转告内阁与吏部许部堂。」

刘瑾揉着额头,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湖广那边传来消息,兴王爷喜得贵子,按惯例该派几个宫人去服侍,你可有好的人选?」

黄中略一思忖,便道:「奴婢名下有一个人选,刚刚进宫,正在内书堂读书,奴婢看他还算机灵,难得是老实本分。」

「而今本分人也只有在刚入宫的人里找了,便是他吧。」刘瑾意兴阑珊,掩口打了个哈欠。

黄中见状,急忙屈身告辞。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刘瑾随口问道。

黄中蓦回身,「因记在奴婢名下,便随了姓,名叫黄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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